教育是科学还是艺术？（外二则）

　　本文发表于《新教育》2004、1（创刊号）

　　如果有人怀疑人对整个世界的认识能力，肯定会有一万个人站出来指责这个人浅陋、低估人类的能力、不可知论、悲观主义。但是，有些东西我们确实搞不清，尤其是社会中的一些东西，与其硬给贴上标签，认定A或B，显得可笑、鲁莽，倒不如不做定论，更为实际和有意义。譬如爱情，有人说婚前有爱情，因为有激情、浪漫，让人终生铭记：婚后没有爱情，因为婚后没有激情，只有相敬如宾，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一种亲情；有人说，激情也好，亲情也罢，只有特定男女之间才会有那种感觉，这就是爱情。到底婚后有没有爱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公孙龙再世，怕也说服不了任何一方，与其争个短长，未若涵采众长。

　　再如教育是什么，有人说是科学，有人说是艺术，说科学，便强调甲乙丙丁，山清河晏。是艺术，便强调“运用之妙，存于一心”。到底教育是科学还是艺术，这恐怕也是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是科学，要求人们一丝不苟，严肃对待，不能乱弹琴，瞎扯淡；是艺术，要求人们不拘条框，敢于创新，不能生搬硬套，食古不化。

　　教育首先是科学，我们首先要弄清它的规律，它的严肃，我们懂得它的脉络，才能认识它；然后它才能是艺术，让我们活学活用，用活规律，升华常规工作，升华科学的精神，让教育和受教育者如沐春风，有更美的感受。

　　教育是艺术，不外乎说，教育给人以美的愉悦，给人一种心灵契阔的神灵之会，真正达到这种境界，恐怕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没有科学，教育不能成其真，没有艺术，教育不能成其美。有科学，才有教育的神圣和庄严，是艺术，才有教育的灵动和活泼。抛弃功利目的，年轻教育者首先要钻研教育科学，努力求真，达于娴熟，然后才能变化无端，臻于艺术之巅。但这并不意味着求真之时不能求美，求美之时无须再求真，实际上，真和美都是无止境的。年轻人的灵机一动，也许更能体现教育艺术的创新之美。

　　说到底，教育是科学还是艺术？离了哪一个恐怕都不能成其为教育。教育不仅是科学、是艺术，还是秩序、规则、伦理，它还应承载叫人求善的重任，但是教育之声中“教育是伦理”的声调，已经越来越湮没在功利的追求中了。

告诉学生人生是粗糙的

　　二○○三年高考前两周，一位学生十分钟打了七次电话找我谈心。直到我跟他约好时间、地点之后，电话里焦躁的声调才略有缓和。事件的起因是这样的：这名学生曾在任课老师的感染下，约另一名老教师探讨学习方法。不想，教研组其他老师对这件事有非议，进而批评这名同学，他联想到自己转到文科班已两年了，始终觉得班内的同学不接纳他，把自己当外人。禁不住感慨：老师咋这样？！人生咋这样？！边说，眼泪边刷刷地往下流。

　　这名学生成绩挺好，估计考取重点本科没有问题。要是为这事困惑不解干扰情绪，耽误考试，实在是得不偿失。

　　还有一名学生情形大体相似。因为家庭原因而三次出走：父母与叔姑关系处理不妥当，致使兄弟姐妹感情有纠葛，这种纠葛波及到了孩子。学生出走的真正原因就在于他理想中亲情的伊甸园在现实面前清脆地破裂，这种清脆的声音使他无法忘怀。说到底，就是不能接受自己梦想的美好在现实中变形、毁灭。

　　我告诉学生：人生是粗糙的，普通人的生活哪有那么细致？理想的美好就在于它的永无实现，能实现的目标肯定让人失望、失去期待。

　　我告诉学生，成长过程中的烦脑来的早对我们更有好处，可以让我们更早思考，从而找到正确对待这些烦脑的方法。

　　我们应学会慢慢接受这一切。反思我们的教育，在引导学生做人上我们做了些什么？我们一直在教学生做好人做真人，并认为很有价值，但引导学生处理人世中的难题更有价值。因为，这道槛过不去，可能意味着一个生命的黯淡，甚至凋谢。教育的功利往往冲淡了这一切，没有人会拣这样一个没有明显功利的话题去探究。也许学生都是这样，一个人慢慢经历蜕变的痛苦。苦痛之中没有人的帮助，他会变成什么，谁也不知道。

　　张爱玲说“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与其让学生在成长中慢慢撕破那层茧，还不如告诉他，人生就是不断地突破茧层，从中走出来。人生是粗糙的，没有人会为你准备好一个你想要的人生。童话中渔夫的老态婆幻想得到的都得到了，但最后她仍没有得到完美的结局。完善完美的东西存在于艺术中，不在生活中，生活就是生活，不完美才是生活，人生的真正动力也许就在于让不完美的人生变得完美！